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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雜談]活過半生,重獲新生(下)

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。 星期一手術結束,我在醫院住院觀察一晚,一切都平靜無事。當然傷口的換藥消毒是極疼痛的,但是換完藥之後,我的一天平靜安穩。整起事件對我而言,我充滿了對神的感謝,也對自己的不完全、犯過的錯誤感到深深的懊悔。我覺得神留我一命,傷後我應該為了家庭、為了信仰而活。 星期二我們在醫生的同意下辦出院。但是當我開始口服藥物之後,抗生素和消炎藥開始對我的腸胃造成影響,我開始拉肚子,後來變成連喝水都立刻拉出來。腸子痛,胃又很脹痛,我拼命的用打嗝來消除些許的胃脹,但偶而還是會乾嘔出聲。我警覺到抗生素和消炎藥的問題,便自行停藥。但是這一停藥之後,全身摔傷的傷痛和發炎便壓抑不住,我開始畏寒、發燒、四肢發麻痠痛。 接著三天,我在家裡坐也不是、躺也不是、站也不是,又冷,又渴,但是肚子又脹痛,身體又疼痛。喝了水又要拖著無法彎曲的左膝去蹲馬桶,起落都難。這樣的痛苦到了晚上更加煎熬。我想睡,但痛得無法入睡,呼吸都像嘆息,痛著昏睡,又痛著醒來。在醒著的時候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犯的種種錯誤,在昏沉中夢到人生就像是每個人在有限的木板上搭來搭去的隱喻,然後覺得終究是虛空一場。 最後我無法支撐了,星期五請老婆再帶我回頭掛急診。醫生對於是否因為吃藥而引發腸胃炎是存疑的,但抽血的結果發炎指數高達16,因此便收容住院了。身體上吐下瀉的脫水,總算有了點滴補充,而發炎的症狀也透過直接抗生素的注射得到抑制。 同樣是E醫院的七樓,但上次靠外側門口,這次靠內側窗口。令我煎熬的痛苦在藥物控制緩解後,我欣賞著窗外的雲影月光,看著小區高樓的夜景。旁邊床位住進另一位年輕人。 護理師:「先生幾歲、學歷?」 男傷患:「20歲,高中。」 護理師:「怎麼受傷的?」 男傷患:「騎車自摔。」 最近重“聽”《創世記》,到雅各一段。聽見:「受苦讓人學會重新認識自己的人生。沒有苦難的時候,每天日復一日,信仰成為形式與習慣,錯行不斷,又不以為意。神在我們生命中安排苦難,今天遇見無人能助的情況了,唯一方法只剩抓住神,當下你的信仰才會成為一種真實。」 本周二中午我出院了。這次又住了四天院,兩手的靜脈有10個針孔以上,第二次的住院,為了快速補充水分,或快速給藥,點滴都滴得很快。導致整條手臂血管冰冰涼涼,甚至跑針導致手背腫脹,或是手臂鼓起如囊。但經歷這段過程讓我有許多反思,反思的再反思。

[雜談]活過半生,重獲新生(中)

麻醉針真的好痛。 急診室的外科醫生說,我最嚴重的左膝開放性傷口必須清創,否則縫合只會造成內部感染,未來更難處理。為了清創,她在我膝蓋11公分長的開口上下,打了四次麻醉針,接著就開始用吸血棉、鑷子、手術刀等等,邊擦邊夾,邊夾邊念:「啊這個傷口真的太髒了,又有鬼針草、又有沙子泥土......」雖然打了麻醉針,但是邊邊角角的地方還是會痛,幸好邊角上看起來不是她處理的重點。 她處理了約15分鐘,應該是下班時間到了,就換了一名男醫師來繼續清理傷口。中間又出去幾趟,回來後,他說:「先生,你的傷口因為太髒了,我們清理了很久,但是恐怕在急診室還是清除不乾淨,建議要進手術房再仔細清理,另外也需要確認韌帶是不是確定有傷損。」他們在外頭已經問了老婆是哪裡人,有沒有打算住院或轉診。老婆跟醫生說,那就轉診到E醫院(因為住附近),後續在E醫院繼續處理。 抵達了E醫院。醫生和護理師七手八腳地把傷口打開後,拍照的拍照,詢問的詢問,知道我摔車時頭部撞到兩次之後,詢問有沒有拍電腦斷層,我說沒有。於是在E醫院加拍了頭部和胸部的電腦斷層。接著醫生就表示,確實傷口髒汙的程度要進手術室才能完全清除,並且也要確認有沒有傷及韌帶。如果當天(週日)住院,隔天下午就可以進手術室。如果要回家,那就要再往後延了。 我們決定住院。老婆小孩就先回家休息。後來才知道,這同樣是一個感謝神的決定。 當我在急診室時,隔壁送來一位騎車自摔的男性,年紀與我相仿。 護理師:「先生!請問學歷工作。」 男傷者:「小學!做工。」 護理師:「先生!今天怎麼受傷的?」 男傷者:「......」 護理師:「先生!先生!」 男傷者:「......」 另一護理師:「先生,你不說話我們就無法進行下一步喔!」 男傷者:「......唔......」 護理師:「先生!你今天怎麼受傷的?」(大聲) 男傷者:「騎車自己摔倒。」 護理師:「先生!你有親友會過來嗎?有聯絡人嗎?」 男傷者:「......」突然一個女生匆匆趕來,道歉說:「對不起,他都會這樣,工作時間太長了,然後身體有狀況,所以只要下班,很容易就直接昏睡。」 男醫師這時走來:「他的腳從這邊,到這邊,斷成三截,所以要住院,也一定要手術。」 我被送到E醫院七樓,住進健保房。護理師囑咐:「明天早上六點以後就不要進食,因為下午要全身麻醉,進手術室。」 隔天早上,七點時護理師來說:「早上有進食嗎?」我說沒有。護理師...

[雜談]活過半生,重獲新生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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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10日,我和老婆小孩到后里火車站租車。騎車的路線由后里火車站出發,往泰安方向,打算探訪后里圳的各個隱藏景點,第一站就是后里圳磚橋。 后里圳磚橋在一道極斜的S行水泥彎道正中,第一個彎道旁。今年5月間,我因為參與環教團研習就曾騎過一次,在前一周也帶著老婆小孩騎過一次,因此路線熟悉,雖然坡度很陡,但我熟知如何減速與剎車,緩慢地通過這個大斜坡。 沒想到,當腳踏車開始往下滑動時,我用力按壓煞車,卻感受不到前後輪傳來的制動力,於是車子開始毫無減速的向下衝刺。我和坐我前方嬰孩坐椅的小孩本來開心的笑聲,立刻轉變成大聲地呼喊「哈利路亞」,即將來到斜坡盡頭,車速已經快得無法轉向,我只得將車頭斜斜朝右轉。 砰的一聲,當車頭狠狠撞上邊坡的水泥護欄,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騰飛起來,小孩也是,連著腳踏車被慣性甩下山坡。我感覺自己在樹枝樹欉高速轉了好幾圈,我心中依然念著「哈利路亞」,頭部感覺撞擊了兩下之後,總算高速旋轉的身體停止了下來。我立刻大喊小孩的名字,仔細尋找他的身影。 幸好那一瞬間,立刻聽見小孩大哭、喊爸爸的聲音。我心想只要小孩還有回應,那就都還有機會。聲音是從山坡上傳下來的,我此時已落在邊坡以下一樓半的高度,我看著滿血的手腳,努力的拉著、踩著所有可以使力的樹枝、草葉,奮力往上爬,一看到小孩,心裡真的充滿了對神神深深的感謝! 原來小孩摔翻水泥護欄後,就迅速地落在護欄旁的草叢堆中,墜落的力量雖然讓他雙腳擦傷流血,腳踝也扭到,但腰部以上都無外傷:神沒有讓他重重撞在水泥護欄上,更頭上腳下的安放了他在一旁的草叢裡。 這時我左膝最大綻開的傷口血液止不住地往下狂流,腎上腺素的作用開始消失,大量流血的無力感襲來,我覺得眼前越來越黑,頭開始暈,人也在護欄邊坐得搖搖晃晃。老婆趕緊讓我靠在他身邊,打電話給腳踏車行請他們打救護車。中間也有路人來關心狀況,大約20分鐘後,救護車趕到,救護人員說我的血已經自行止住了,幫我簡單包紮好後就送上救護車,急送往署立豐原醫院。 這是我這一生中第一次坐救護車。(希望也是唯一一次) 從后里圳磚橋前往豐原醫院,也需要15-20分的車程。我回想著傷口的規模和失血的量,如果他出現在頭部、胸部或其他動脈的部位,我根本無法撐過這將近30分鐘的等待。我還能從邊坡自行爬上路邊,也推測自己應該連骨折或韌帶都沒有受傷。我想到經節: 義人多有苦難,但耶和華救他脫離這一切,又保全他一身的骨頭,連一...

[雜談]隔壁的許太太過世了

隔壁的許太太過世了 八年前,我搬來這裡。房子是岳父母的,準備讓我們夫妻有個不用繳房租的落腳處,希望我們多多存錢,未來可以有比較安穩的生活。 那時許太太很健壯,家裡整理得井井有條,常常會看他把家裡的家具搬到騎樓清洗。許先生年輕時經營中古車買賣,因此家門口經常停著兩台賓士,兩台車子的清洗、上蠟,也都是許太太在處理。許先生常做的事情,就是在賓士車旁邊搬一張椅子,抽菸,吹風。 許先生對我很客氣,但是對他太太毫不客氣。家裡的格局很特別,靠馬路的一側隔音極好,什麼聲音都收不到;但是後側的房間隔音極差,左鄰右舍的講話爭吵都能收入耳中。常常在廚房或後院做事的時候,就會聽到許太太提醒許先生,什麼東西買貴了,什麼事情沒做好。許先生經常會不耐煩地大聲說「你是懂什麼」。 搬來這裡的第五年,許先生從朋友那邊收購了數隻鴿子雞,因為覺得漂亮又有趣,所以打算在家裡飼養。但是許先生將牠們養在靠馬路的陽台,於是每天凌晨三點鐘,這些鴿子雞就奮力地站在鐵窗前,對著馬路引吭清唱。 過了一個星期,我實在無法忍受了,因此買了一些水果,到隔壁按電鈴。許太太來應門,我佯稱說不小心買多了,想請他們幫忙處理,順道問最近是不是有養雞。許太太立刻滿臉歉意,對我說真的是很不好意思,會立刻跟她先生講,換個地方養,免得擾人清夢。當天晚上雞叫聲就小得微不可聞,又過一陣子,在三樓晾衣服時,許太太說已經把雞帶到鄉下去給朋友養了。 許先生養的黑狗,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繫狗鍊,讓牠在門外蹓達,大約在我搬來這裡的第六年,在門口被車撞了,小姨子的先生剛好路過,便載著許先生和他滿身鮮血的黑狗送往動物醫院,然而回天乏術。那一年,許先生的帕金森氏症發作,許太太則是診斷乳癌,並且是第三期。 許先生不再坐在門口抽菸,門口的兩台賓士也再也不曾出現,只會從我家廚房傳來隔壁的電視聲,證實許先生還活著,看著經常看的談話性節目,和閩南語歌曲頻道。許太太則是迅速的消瘦,從豐潤的體態,變得瘦骨嶙峋。 但還是看得到她總是將家裡的東西拿到騎樓清洗。 總會有一陣子沒看見她,又會有一陣子看見她出出入入。有一天看見她拿著車鑰匙,準備發動門口的貨卡。我寒暄問她「要出去嗎」?她說:「對啊,現在體力不好,出門只能靠開車了,不然走不遠。」 許太太昨晚過世了。 她代表著上一代辛苦殷勤的女性,為家裡任勞任怨,直到最後一刻的女性。

[寫詩]〈洞爺湖的清晨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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僧人頌唱的禱詞 在波濤聲中擱淺 他的身影擺動 彷如洞爺湖畔隨風搖曳的 那棵古松 汩汩的湖水鍍上銀光 洞爺湖的眉眼初綻 慵懶吞吐著隆冬的薄霧 僧人以呢喃詠嘆湖水 我詠嘆此刻

[寫詩]〈垂釣者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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垂釣者手握釣竿 湖心晃盪著精心烹製的餌 雙目低垂 餘光中有不甘心被關押在清池的大尾鱸鰻 餘光中有依然自我的率性溪鯝 餘光中有態度遲緩的斑龜 餘光中有缺乏立場的水藻 啊! 願者上鉤

[寫詩]〈搭夜車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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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搭夜車〉 喜歡推開車窗 讓午夜的涼風凍結思量 前程是模糊不清的道路 呼嘯佚去的,是無盡的寒霜 誰說走過必須痕跡 夜車的寂寥,世界僅剩此刻 不再去憶起現實的煩擾 搖盪了千萬旅人的車廂,喀喀答答 枕木上的我終能蕩迴家鄉

[追劇]海岸村恰恰恰(갯마을 차차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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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劇─海岸村恰恰恰       「 人生怎麼可能無風無雨,反正這種時候就算撐傘也會淋濕,倒不如就乾脆張開雙手接受它,我們來大玩一場吧! 」 由於對甜寵劇感到膩味,於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打開海岸村恰恰恰,沒想到看了就停不下來。              故事敘述一位耿直的牙醫師尹惠珍,因為見不慣院長過度治療賺取醫療費,一怒之下離開待遇極佳的首爾大醫院,又在酒醉中不慎上網踢爆院長的不道德醫療行為,導致應徵其他醫院處處碰壁。惆悵之餘,尹醫師總是會來到位於公辰的海灘,這裡是他懷念母親時,最後一絲記憶所在。與以往不同的是,這次他和洪斗植班長有了正面的互動。其實,他們兒時、高中時都曾有交集,只是當時還只是過客,這次的相遇使他們走入對方的生命中。          和大部分浪漫韓劇總沿著男女主角進行的單一情節發展不同,〈海岸村〉比較接近日劇中,常見的每回目敘述 ( 解決 ) 某些既定事件或未決難題,以一種任務完成的模式推進情節。透過關心他人的日常,讓男女主角的人設變得豐滿;不同家庭遭遇的難題,也使〈海岸村〉增添許多看點,對於想解甜寵劇的膩的我,正好非常對味。       「 我覺得他現在這個模樣,還總是把過去掛在嘴邊,看起來太窩囊又寒酸了。 」 女主角尹惠珍幼年喪母,家境清寒,自認為不是多麼聰明的人,靠著一路苦讀,總算掙來令人稱羨的職業、頭銜,因此對他人的苦難毫無興趣,認為每個人應該對自己負責;再加上大都市的淡漠文化,快速的生活步調,讓人際互動成為耽誤彼此的負擔,因此有某種程度上的社交障礙。但是從被動被迫的與村民互動,漸漸地感受到人和人互相體諒的溫暖,女主尹惠珍也找到與自己、與家人和解的方法。     「 和尚剃不了自己的頭,醫生也看不了自己的病,妳這叫自我意識過剩,妳得治好這種覺得全世界都在關注妳的過度妄想。 」 很奇妙的是,人們說出來評價別人的話,往往映照自身。尹惠珍批...